史坦利故事屋--窮的只剩下，小說。

　　「喂！學長，你在哪裡？」



　　突然聽到學妹的聲音，讓我嚇了好大一跳。
　　我先是敲敲自己的腦袋，再捏捏自己的大腿，確定眼冒金星和大腿瘀青後，趕緊回應電話的那端。

　　「學妹！真的是妳？！」結果我一開口，卻突然不敢說出心裡的話，只好顧左右而言他，「妳怎麼會突然打給我？」
　　「廢話，不是我，那是鬼嗎？」學妹的聲音溫度很低，低到我以為聽筒結冰了，「你都已經打了幾百遍電話，我回一通也是很正常的事。」

　　「哦…說的也是。」既然知道我已經打了幾百通的電話，那幹嘛不早點接起來…
　　「你在罵我嗎？不要在背地裡說我壞話。」嚇！妳怎麼知道？！難不成妳有千里眼？「你說不說？不說我要掛電話囉！」
　　「說？說什麼？！」


　　呃…該不會…要我說對語音信箱喊出的話吧？！


　　「我一開始不是就問了嗎？」Donuts的聲音還是一樣冷酷無情，如果我手邊有耳罩，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戴上，「你在哪裡？」
　　「哦！」我想起來了，「我現在正在妳家樓下。」
　　「你來我家樓下幹嘛？」
　　「因為…」雖然不是親眼見到Donuts，但還是會羞於啟齒，「因為我…很想見妳一面，告訴妳一些心裡的話。」

　　「什麼話？」Donuts的聲音開始有點溫度，彷彿對我的感情正在解凍一樣，「是…在語音信箱裡說的那些話嗎？」
　　「嗯，是的。如果可以，我想要親口告訴妳。」雖然我會害羞。
　　「那我已經聽到了，你可以回去了。」哇銬！不會吧！這麼無情？「我要睡覺了，晚安。」
　　「等等！啊…」話還沒說完，更冷酷的嘟嘟聲已經取代了Donuts的聲音。


　　我拿起N93，放在眼前仔細一看。
　　果然沒錯，「結束通話」這四個大字，早已代替學妹狠狠地拒絕了我。


　　我倚著牆壁癱坐在地上，因為支撐我來到的唯一希望，現在已經被澆熄了。


　　我獨自坐在地上發呆，雙眼無神地看著大門，期待能會有奇蹟出現。
　　然而，奇蹟這種玩意兒，一向只會出現在小說裡，像我這種平凡的人，是不可能有幸遇見奇蹟的。

　　我是個學科學的人，同時也是個與幸運無緣的人。
　　從小就沒有事業運、沒有偏財運、更沒有桃花運的我，考前猜題從沒準確過，買了幾百張的樂透也從沒中過，更是在愛情的路上，狠狠跌了一次又一次的跤。
　　我不知道幸運怎麼寫，當然，也不會知道奇蹟長什麼樣子。

　　所以依然理性的我，放棄了等待奇蹟出現。
　　我勉強地站起身，準備離去。

　　
　　就在這時候，我左邊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。
　　總是下意識往左邊轉頭的我，卻突然福至心臨地，選擇往右後方看了過去。

　　

　　「學妹！」



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＊



　　「唔…這裡是哪裡？」愛子睜開眼，我攙扶著她起身。
　　「這裡是妳房間呀。」我摸摸愛子的頭，「妳連妳房間都不認得了？」

　　
　　「咦？我怎麼會在這裡？」愛子握緊了我的手，「我不是跟你坐在中研院西餐廳嗎？怎麼一眨眼就回到家裡？」
　　「妳剛才暈了過去，妳不記得了嗎？」愛子搖搖頭，「我剛才背妳去看醫生，再帶妳回到家裡，妳躺了好一陣子，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呢！」
　　「真的嗎？我完全不記得了。」愛子不好意思地吐著舌頭，「讓你這麼麻煩，真是不好意思。」

　　「沒關係，妳感覺有沒有好一點？」我輕輕地梳著愛子的頭髮，「剛才醫生幫妳打了一針，妳的燒應該退了。」
　　「嗯，好多了，難怪我的手臂有點刺痛。」愛子的臉色也紅潤許多，「醫生有說什麼嗎？」
　　「醫生說妳是嚴重感冒，而且上一次的感冒根本還沒好。」我輕輕捏著愛子的鼻子，「妳哦！怎麼沒等感冒好了再去實驗室呢？這樣子很危險的，知不知道？！」
　　
　　「唉呀！人家找不到你陪我去看醫生呀！所以我不想去。」愛子噘起小嘴，「而且我想在中研院離你比較近，說不定可以遇見你呀！」
　　「傻瓜！我現在不就在這裡嗎？」我親了愛子的額頭，把她輕輕地放回床上，「妳要不要再睡一會？還是要喝杯水？多喝水多休息，會比較快好哦！」
　　「那我要喝水！」愛子笑著，一邊用手指戳著我，「可以幫我倒杯水嗎？」
　　「好，那妳等我一下，我出去倒水給妳喝。」


　　我走出房門外，卻差點撞到愛子的爸媽。
　　想也知道，他們一定是在門外監視我和愛子的一舉一動，真是敗給這一對寶貝父母了。
　　我只好尷尬地對著他們笑了一下，走進廚房倒了杯水後，隨即回到愛子的房間。


　　「喏！這是妳要的水，有點溫熱，小心喝，別嗆著了。」我小心地遞著溫開水給愛子，「對了，妳爸媽真有趣，現在正在房間外面偷聽我們說話呢。」
　　「呵！別理他們，他們就愛大驚小怪。」愛子喝完後，把水杯遞回給我，「你剛才一直在旁邊照顧我嗎？那你的實驗…怎麼辦？」

　　這個問題問的好！我當然是放下了手邊的實驗，請假陪著妳身邊。
　　我又不是宋七力，當然沒辦法生得出分身，一邊照顧妳又一邊做實驗。

　　想到這，我又不禁回想起今天下午背著愛子離開中研院西餐廳時，那個尷尬又有點好笑的畫面。



　　「先生！請問需要幫忙嗎？」餐廳的服務生好心過來扶著愛子，讓我背起她。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自己來就可以了。」還好愛子不算重，生了一場大病後又更形削瘦，背到愛駒那兒應該沒問題。
　　「先生！先生！」眼見我都快要踏出餐廳門口，服務生還一直在一旁好心地問我。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可以的，謝謝。」我只好跟他點頭示意。
　　「不是的，先生。」服務生尷尬地笑著，「就是…呃…」

　　怎麼了？難道是看我太帥了，長得太像王力宏，所以想要請我簽名？
　　還是我是餐廳的第一萬個客人，所以有什麼記念品要送我不成？
　　
　　「呃…先生。」服務生還是一貫的笑容，「你…還沒付錢，不好意思。」
　　「哦！抱歉抱歉。」不早說，害我差點要拿筆出來幫你簽下「黃綠紅」了，「這裡是兩百五，不用找了，我趕著送她去看醫生。」
　　
　　我好不容易把愛子扶到車棚的愛駒背上，還得立刻奔到她的實驗室，幫她拿皮包和外套。


　　「Hi！我記得你不是生化所籃球隊隊長嗎？怎麼有空來我們實驗室？」眼前是中研院所際杯籃球賽的召集人，也是和愛子同一間實驗室的學長。
　　「是呀！阿德，好久不見。」我不能再跟你聊下去，「對了！我剛剛跟彭紓璦去吃飯，她突然發了高燒暈了過去，你可以跟我說她的位子在哪兒嗎？我得幫她拿皮包、健保卡和外套去看醫生。」

　　「喔！她的位子在這裡。」阿德趕緊帶我到愛子的座位，把皮包和外套拿給我，神情比我還要緊張，「她沒事吧？有沒有怎麼樣？」
　　「我也不知道，所以我得快點帶她去看醫生，謝啦！」語畢，我就要轉身離開。
　　「對了，她都去忠孝東路六段的陳XX耳鼻喉科看醫生，就在大馬路上，旁邊有一家運動用品店，很好認的。」阿德突然抓住我的手，瞬間畫了張地圖給我。

　　「喔！謝啦。」我拿過地圖一看，「咦？你怎麼會知道她常去這家？」
　　「因為她上次生病時，就是我帶她去看醫生的。」阿德拍了拍我的肩膀，「還發什麼呆呀！快帶她去看醫生呀！」
　　「喔！好，謝謝。」我向阿德揮揮手，「有空找你打籃球喔，bye。」
　　「Bye-bye。」阿德的眼神有點奇怪，不過我也沒空理他。


　　拿完愛子的皮包後，片刻不得閒的我，又得趕回自己的實驗室，拿外套和機車鑰匙。
　　雖然現在的我，很怕看到Donuts銳利又冰冷的眼神，但是時間緊迫，我只好硬著頭皮衝進實驗室，火速地拿起座位上的背包和外套，再跑進老闆的辦公室，裝作一副氣若遊絲的虛弱模樣，請了幾天的病假。
　　
　　還好，在拿背包跟請假的過程中，我都沒有看到Donuts，倒是老闆在聽到我要請假後，丟下了一句話，讓我聽的冷汗直流。


　　「啊你們是怎麼搞的？你跟霏湘去完日本回來都跟我請病假，你們是帶了什麼傳染病回來是不是？」
　　

　　什麼？！Donuts也請假了？難怪我沒看到她。
　　她怎麼了？身體沒事吧？

　　聽到老闆說的話，我的心頭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。
　　然而愛子的病情迫在眉睫，我也沒空再多去窺探究竟，只好勉強對老闆笑了一下，飛也似地衝出實驗室，連忙載著愛子到醫院去。


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已經跟實驗室請病假了。」反正真的是病假，只是生病的人不是我罷了，「妳不用擔心，好好休息吧！」
　　「嗯，謝謝，這麼久不見，一見面就這麼麻煩你，真是對不起。」愛子愧疚地看著我，眼眶裡的淚水不停在打轉。
　　「傻瓜，說這什麼話。」我又親了一下愛子的額頭，「照顧妳是應該的，再跟我說對不起就太見外了。對了，妳肚子會餓嗎？」
　　「嗯，有一點。」愛子含著淚點點頭。

　　「好，我下樓去幫妳買碗粥，好嗎？」
　　「唔…你要離開我了嗎？」愛子下意識地拉住我的手。
　　「傻瓜，我等一下就會回來。」我對愛子笑了一下，「這附近哪裡有賣粥的？妳知道嗎？」
　　「嗯，巷子口就有一家。」愛子微微地鬆開手，「要快點回來喔！」
　　「好，我會的。」語畢，我又在額頭上親了一下。



　　折騰了一個下午，我的肚子也在唱著空城計。
　　然而，比起胃裡的空虛，我的心卻覺得更加空虛，就好像有種很重要的東西突然被抽離掉一樣，讓我下樓去買粥的一路上踉踉蹌蹌，彷彿失去重心一樣。


　　明明心愛的愛子都已經回到我身邊了，我為什麼還會感到不滿足？
　　是因為愛子的病情讓我不捨？還是對Donuts食言讓我心虛？



　　我待會還得花費不少精神熬夜照顧愛子，所以我不敢再去多想，免得心力交瘁後，會從一個病人變成兩個病人。
　　我趕緊買了兩碗廣東粥，隨即回到愛子的房間，一口一口吹冷了餵她吃。


　　「我吃飽了，謝謝。」愛子笑得很開心，「你呢？怎麼不吃？」
　　「沒關係，我等會再吃。」才吃不到一半，真是可惜，「那妳再睡一會吧，好不好？」
　　「嗯，那你呢？要回去了嗎？」愛子又抓住我的手。
　　「放心，我會在這裡陪妳，直到妳好起來為止，好嗎？」我摸摸愛子的頭。


　　「那…你只陪我…到我好起來而已嗎？」愛子緊張地問著，似乎不滿意我的回答。
　　「傻瓜。」我突然心虛了一下，「我會一直陪著妳的，快睡吧。」
　　「嗯，謝謝。」愛子在我臉頰親了一下，「晚安。」

　　

　　我看著愛子沉沉地入睡，隨著高燒的退去，心裡的一顆大石頭也跟著放了下來。
　　然而，另一個大石頭，卻還一直壓在我的心頭，令我快要喘不過氣來。



　　在這一刻，愛子飛揚的眉宇，和我深鎖的眉頭，形成了強烈的對比。
　　愛子緊緊地握著我的手，雖然手心還是一樣的暖和，我卻一直找不著前幾天在東京時，那種深刻的悸動。


（放不開，並不代表那是真正的愛，只是你不願辜負對方的期待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