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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你說學妹呀?她已經離開實驗室了。」



  愛子這場大病,一共拖了整整一個禮拜,才算得上完全康復。
  而我,除了中途曾帶愛子到我住的地方透透氣之外,也跟著在她家整整待上了七天六夜,一直到最後一天晚上,看著愛子已經可以活蹦亂跳地在她家裡跑來跑去,我才安心地離開。


  「王子,你真的要走了嗎?今天晚上不陪我囉?」愛子送我到電梯口,依依不捨地拉著我的衣袖。
  「呵!妳已經好的差不多了,我也不能一直在妳家打擾下去吧。」我一眼瞥見愛子那寶貝父母又開著門縫偷看我們講話,不免又好氣又好笑,「好了,我先走囉,妳別送了,免得下樓又著涼。」

  「唔…可是…人家會捨不得你…」愛子抿著嘴唇,輕聲地撒嬌。
  「我也是呀。」我摸摸愛子的頭,「乖,我明天早上再來接妳,好嗎?」
  「嗯。」愛子點點頭,主動的給了我一個Goodbye kiss,「那回去記得打電話給我哦!Bye-bye。」
  「Bye-bye。」


  就在電梯關上的同時,我也聽到愛子家門後傳來驚呼聲。
  這對寶貝父母,實在是太有趣了。
  我忍不住一邊搖頭,一邊笑著。


  電梯到一樓後,我走到愛駒身旁,想起這幾天愛子黏著我的親暱,突然有些感慨。


  在這之前,愛子和我的兩次分手,雖然都跟那王八蛋有關,卻也不能否認的,跟我緊迫盯人的態度,讓愛子喘不過氣脫離不了關係。
  愛子曾不只一次說過,她喜歡的,是細水長流的愛,而我的愛卻太濃太重,她沒有辦法承受,所以她選擇了離開。

  然而,在她失去了我,思念著我,遍尋不著我,終於又找回我的時候,她卻似乎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,不但把我抱得好緊好緊,甚至也不願意鬆手讓我離開片刻。
  彷彿每一分每一秒,她都想要我陪在她身旁。


  諷刺的是,這曾是她離開我的理由,卻是她現在選擇留住我的方式。


  也許,人往往在失去後,才會懷念和珍惜自己曾經擁有的吧…
  想到這,我又搖搖頭苦笑著。

  
  然而,我雖然明白這道理,卻在這一瞬間,突然發現到自己原來也是那種人。


  因為當我打開愛駒的置物箱,要拿起安全帽時,我看見Donuts的安全帽,正安靜地躺在我的安全帽旁邊,心裡不免又是一陣刺痛。
  我拿起N93,撥出電話,卻還是和前幾天一樣,只有無情冷酷的語音小姐回應我。



  隔天一早,按照昨天的約定,我載著愛子來到了中研院。

  我先送她到分生所門口,看著愛子上樓後,趕緊又跑回車棚,打開愛駒的置物箱,拿起Donuts的安全帽。
  我只希望能用還安全帽當藉口,試著跟Donuts說上幾句話。

  神奇的是,當我走進實驗室,卻看見Donuts的桌子乾淨的可以,不但沒有她最喜歡的Burberry包,就連她的實驗記錄本跟生化原文書籍,也都神奇地憑空消失。

  沒見著活力十足的Donuts,就已經夠奇怪的了,連她的東西都不見蹤影,更加讓我滿腹疑惑。
  於是我開口問了實驗室最神通廣大的老翁學姐,卻得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答案。



  「什麼?!學姐…妳說什麼?!妳再說一遍!」我用力地抓住學姐的肩膀,死命搖著她。
  「喂!你是馬景濤嗎?!幹嘛這麼用力。會痛ㄋㄟ!」學姐白了我一眼,「我不是在這段故事的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了嗎?我說,她-離-開-實-驗-室-了。」
  「什麼?怎麼可能?!」我還是不敢相信,「真的假的?」

  「我騙你幹嘛。」老翁學姐推推眼鏡,露出一副八卦的模樣,實在是沒什麼說服力,「她上禮拜五跟老師說想要換實驗室多學點東西,反正她只是個summer,對老師來說沒有很大影響,所以老師也很快就答應了,而Donuts星期六日也就已經打包走人。」
  「什麼?!老師怎麼可以答應!這樣太不道德了啦!」


  「誰說我不道德?」老師突然站在我背後,嚇了我好大一跳,「你敢說我的壞話,好大的膽子啊你!」


  「沒有啦,我是在說…說…說我啦!」我趕緊硬拗,「我是說自己請假請了這麼久,得趕快上工了,不然就太不道德了。」
  「算你還有自知之明,你是帶霏湘做實驗的學長,你竟然連她離開了也不知道,我看你這個學長當得很不稱職喔!」老師用力地敲著我的頭,怎麼連他也敲我…「還不趕快去做實驗,你是不想畢業了是不是?!」
  「老師教訓的是,我現在就去。」聽到老師這麼說,我也不敢再追問Donuts離開的始末細節,趕緊摸著鼻子做實驗去。



  「沒關係,我們是最佳拍檔嘛!我會陪你重做的。」

  我帶上手套,準備開始做一個禮拜前還沒完成的實驗,卻想起Donuts曾對我說的話,心頭又被刺了一下。
  我不敢再學之前的我思念愛子一樣,再次拿起筆記本,用最科學的方法,記錄自己的心到底被Donuts刺了多少下。

  因為我怕我會沒空做實驗。

  我只好拿起ipod,重覆地播放方大同的「愛愛愛」,試著努力地把愛子的影像填進心底。
  然而,歌是聽進去了,腦海也塞滿了愛子的身影,卻還是有好多失落感湧上心頭。

  就像吞下了一大桶的冰塊一樣,雖然身上裹著厚厚一層愛子的溫暖,卻還是無法阻止,從心底透出冰冷的空虛和無助。


  
  「喂!你在看哪裡?」愛子用力地把我的臉扳回來。
  「唔…哪有!」我趕緊回過神來,「沒有!我只是脖子有點緊,剛好轉轉脖子放鬆一下。」

  該死!剛才我只是在街上看見一個綁公主頭,身穿著黑色連身洋裝和淺藍色絲質薄外套的女生,就以為看見了Donuts,害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,卻剛好被愛子逮個正著。
  更要命的,這種尷尬的場面,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。

  「王子,你最近跟人家出來逛街怎麼都這麼不專心?」愛子生氣地抱怨著,「你以前都只會傻傻地看著我笑,現在卻常常分神看其他的女孩子,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?」
  「哪有?!」我心虛地回答著,「我最喜歡妳了,妳知道的。」
  「【最】喜歡我?」愛子又拔出了劍,「那你還有喜歡誰?」
  
  「哪有!妳別挑我語病嘛!」我趕緊向愛子求饒,「我只喜歡妳一個,真的。」
  「哼!這還差不多。」愛子滿意地點點頭,把劍收回劍鞘。


  是呀…我應該…是只喜歡妳一個…
  但…我愛的人…是誰?
  
  我不知道。


  我真的不知道。

  我只知道,我現在待在實驗室的時間愈來愈短,愈來愈少,少到太陽一下山,老師的前腳剛出實驗室,我就會想要離開這個地方。
  因為身邊沒有了Donuts,待在實驗室的我,也愈來愈不快樂。

  我實驗失敗的時候,沒有Donuts在我身邊幫我打氣。
  我K書疲倦的時候,沒有Donuts說說唱唱陪我解悶。
  我被老闆慘電的時候,沒有Donuts講冷笑話逗我開心。
  我被學姐數落的時候,沒有Donuts站在一旁替我撐腰。
  
  甚至,在我偷吃鹹酥雞的時候,我更希望她能站在旁邊嘮叨,叫我不要吃那些回鍋油炸的東西。
  我雖然不是被虐狂,卻是那麼的懷念那些被她呼來喚去的日子。

  雖然我總是會忍不住偷偷地抱怨,卻都還是心甘情願地,為她收拾她留下的爛攤子。



  我知道,自己不能再這樣子下去,如果我還想畢業的話。
  雖然跟愛子相處的時間愈來愈長,而且跟她在一起也很快樂,但是我是個要準備畢業的研究生,如果不想辦法在實驗室待久一點,我可能就會落得跟愛子同一時間唱著驪歌的下場。
  
  我不可能找老翁學姐分析這個問題,除非我想讓整個生化所都知道。
  Savant也不懂我和Donuts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,而且如果我請教他,按照他那種趁火打劫的個性,我可能還得賠上一頓「CHILIS」。

  我更不可能跟愛子討論Donuts的問題,除非我想要死無全屍。
  

  所以我左思右想後,還是來到頤諼實驗室的門口,試著找最後一個救兵。
  只是我人是來了,卻遲遲不肯敲門找她。

  自從上回在電梯門口,被Donuts和頤諼接連插了兩刀,到現在,我還不曾找過頤諼。
  除了我請了一個禮拜的假照顧愛子之外,接下來的這一個禮拜,我總是刻意地繞過頤諼的實驗室門口,就是害怕和她遇個正著。


  因為心虛的我,還想不到該怎麼向頤諼解釋這一切。

  「X!好痛!誰敢打我!」
  突然間,我的頭被重重地敲了好大一下,痛到我眼淚都快要跟著髒話飆出來。
  我轉頭一看,原來是氣得直發抖的頤諼。
  

  「混帳王八蛋!小玨!你現在終於敢來找我了嗎?」

 
(我的頭好痛,但是,我的心更痛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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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4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