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什……什麼！」我不可置信地驚叫，「小倩她……她要離職？」
不！為什麼？為什麼好不容易才結識了一位可以交心的好姐妹，上天卻又這麼容易地，把她從我的身邊抽離？
不！不！告訴我！這不是真的！
我倏然從板凳上站了起來，再琅瑲地往後倒退了兩三步，一屁股跌坐在發亮的大理石地板上。雙頰泛紅，眼眶泛溼，鼻頭泛酸，思緒泛愁，一瞬間，雙手掩面嗚咽啜泣，堅決不敢相信，也不願相信這是事實。
難道自古紅顏多薄命，就連渴望擁有一個知心好友，都是一種奢求嗎？
不！不！不……
「喂！還玩啊？」冷不防地，我可愛的小腦袋，突然被砂鍋般大的拳頭敲了一下，「妳以為在演舞台劇嗎？要不要我再弄個spotlight打在妳身上，順便吹個蕭瑟的嗩吶當作背景音樂助興？」
「呃…被發現了……」我吐了吐舌頭，乖乖地把屁股挪回板凳上，「可是我還是不明白，好端端地，為什麼小倩要離職呢？」
「嗯……嚴格來說，也不算……也不算是離職啦，而只是暫時……對對對！只是暫時性的調離職務而已，等過一段時間後，她就會調回來了。」一向神色自若的大叔難得結巴，表情有些緊張，「這樣，明白了嗎？」
「喔，好吧。」我頓了一下，又問，「那那那……暫時調離職務，是調到哪裡呀？大叔你是打算再開分店嗎？那要開在哪裡？」
「不是啦，我沒有要開分店，她還是待在這裡，不過暫時不負責外場的部份，所以接下來外場的工作，就全權交由冰雪聰明的妳來負責，OK？」大叔開始冒汗，「至於她要調到哪個職務，嗯……我暫時還沒有想到，總之，會是以收帳會計和財務報表等工作為主就是了。」
「啊？只要坐著，聽起來好像很輕鬆……」好生羨慕的我，不敢想像外場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慘狀，鐵定會累到翻過去，「那大薯……不，是店長，小倩到底什麼時候會復職呀？」
「嗯，我想想……」大叔低頭算了一下，冷汗愈冒愈多，「大大大……大概八、九個月後吧。」
「喔，是喔……」我點點頭，又還想開口問，「可是我還是不懂欸，為什麼她要調離外場的職務，是我表現太好把她幹掉了呢？還是你對她比較偏心，所以才會讓她做比較輕鬆的工作……」
「對對對！因為妳表現太好，所以外場只要有妳一個大美女獨挑大樑就夠了。」大叔舉起右手的袖子擦汗，同時起身趕我走，「好了好了！不要再問了，今天的討論就到此為止，趕快回去外場吧！」
「喔……」不明就理地，我被大叔推出廚房外面，依舊一頭霧水。
「啪！」
「嘿，小倩！」君子報仇，三年不晚，這回換我在她屁股送上一記草莓掌，清脆毒辣又響亮，「妳很不夠意思喔！」
「嚇……」出乎意料之外的，小倩非常神經緊張，直按著自己的下腹部，略帶納悶地問，「我不夠意思？為什麼這麼說？」
「大叔剛說妳就要調職了，我怎麼都沒聽說？」我酸溜溜地說，有些不是滋味。哼！被矇在鼓裡，都不把我當好姐妹！
「調職？」小倩不解，「調什麼職？」
「不知道，大叔說他還不確定，總之應該是收帳會計和財務報表之類的靜態工作吧……」我嘟著嘴抱怨，「怎麼？妳沒聽說嗎？」
「沒聽說欸，我不知道。」甜甜地笑，小倩的眼眸漾著柔情似水的感動，穿過我飄向廚房，「不過蔡老師真的很體貼很溫柔，真的！」
「啊？妳說什麼？我聽不懂。」我的好奇愈來愈重，都快要殺死幾百隻貓了，「什麼意思？大叔為什麼要把妳調職呢？」
「呵，就像我的年紀一樣，佛曰不可說。」小倩神秘地笑了笑，「再忍幾個禮拜吧，我就會告訴妳正確答案。」
啊？搞什麼！他們今天說的都是人話嗎？為什麼我都聽不懂？
真是怪了，把話說清楚講明白，真有這麼困難嗎？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」
宵夜時分，士林夜市某個巷弄內，老字號辛發亭。
面對面，我和好人卡的右手各握著一根湯匙，準備共享抹茶紅豆雪花冰。
好人卡聽完我的抱怨，什麼也沒有說，只是拼命從嘴裡吐出成千上百個「哈」字，直到我朝他的胸口架了一記草莓拐，他才噤聲。
「喂！笑什麼笑？」我微皺著眉頭向好人卡抗議，再用湯匙舀了一勺雪花放進嘴裡，隨著感動閉上眼睛，讓帶著濃濃茶香略藏苦味的綠色雪片慢慢在舌尖融化，並細細咀嚼這粒粒飽滿甜而不膩的紅豆香，最後才依依不捨地，讓這美味順著食道，緩緩地滑進五臟廟，「呼！真是太好吃了，你怎麼都知道這種有的沒的小店啊？」
「呵，不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高級料理才是好店，只要妳用心去感受，就會發現很多巷弄裡不起眼的店舖，都會藏著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滋味。」好人卡摀著胸口，苦笑著說，「很好吃吧，它還有花生口味的【雪花蛻變】，也稱的上是人間極品呢！」
「真的嗎？那下次再來吃。」我眉開眼笑，繼續沉醉在這美妙的滋味，突然往好人卡的胸口補上一記草莓手刀，「喂！別扯開話題，你剛到底在笑什麼，快給我解釋清楚！」
「冤枉啊！明明就是妳自己岔開話題的……」看見我快殺人的眼神，好人卡的抗議聲愈來愈小，「好啦，我說我說。妳真的很粗線條欸，竟沒發現到他們這麼多奇怪的反應，其實都有共通點，為了隱藏某個天大的秘密。」
「秘密？」快點！不要學史坦利賣關子，我咬牙切齒地問，「什麼秘密？」
「猜一猜。」好人卡竊笑著，享受被追問的成就感。
「喂！快說！」我從盤子裡挖了一球雪花冰，「還是你想用臉上的哪個部位吃冰？眼睛？下巴？還是鼻孔？」
「好好好，我說我說。」好人卡輕易被我的驕縱給打敗，立刻舉雙手投降，「那就是小倩她……她懷孕了。」
「懷－－孕－－了！」我不可置信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放聲大叫，差點打翻了桌子和心愛的抹茶紅豆冰，「不！怎麼可能！」
「噓！小聲點，大家都在看！」好人卡趕緊摀住我的嘴巴，把我壓回座位，再神色慌張地起身向隔壁受驚的客人鞠躬道歉，「對不起對不起，真的很對不起……」
「喂！都是你啦！害我在大家面前出糗！」等好人卡倒完歉坐下後，早已滿臉羞紅的我，舉起草莓拳往他胸口搥個兩三下。
「哪有！明明就是妳自己大驚小怪……」好人卡抗議的聲音，再次因為我的眼神而自動慢慢調小，「好好好，都是我害的，妳別生氣，好不好？只是小倩懷孕，妳幹嘛反應如此激烈？我不懂。」
「廢話！當然激烈囉，唔……」一不小心，我又激動了起來，連忙用湯匙摀住嘴巴，小聲地說，「喂！小倩好端端的，怎麼可能會懷孕！你胡說。」
「是真的。」好人卡跟著我小聲地說，「妳想想，當妳打小倩屁股時，她那副神情緊張的模樣，還有大叔特地幫小倩換到比較輕鬆的靜態工作，都是因為小倩懷孕了，所以要小心謹慎，好好地保護肚子裡的胎兒呀！」
「嗯……聽你這麼一說，好像真有幾分道理……」我咬著湯匙沉思，「可是……不對呀！如果只是懷孕，那小倩幹嘛不跟我講？」
「因為中國人的傳統迷信吧，懷孕前三個月都不能讓外人得知，以免不好的事情發生。」好人卡笑了笑，「喏，小倩她不是說嗎？再過幾個禮拜，才會告訴妳正確答案，所以我猜的沒錯的話，她應該已經懷孕兩個月了吧。」
「嘿，對耶！那真是太好了！」隨著好人卡的解釋，我慢慢豁然開朗，卻還存在著最後一個疑問，「可是……這就怪了，又沒聽說小倩有男朋友，那孩子的爸到底是誰呀？」
「喂！妳是真的裝傻還是假的裝傻？」好人卡快要昏倒，「小倩跟大叔早就在一起，說不定還註冊結婚了，孩子的爸當然就是大叔囉。這麼明顯，妳難道都沒發現嗎？」
「啊！真的假的！唔……」我差點又再次驚叫出聲，趕緊再把湯匙往嘴裡塞，「小倩人長的漂亮又氣質兼備，怎麼可能會跟大叔在一起，你不是在TB我吧？」
「誰說美女就不能跟野獸在一起，只要有誠意，美女也是可能被其貌不揚的溫柔給征服的。」好人卡瞧了我一眼，眼神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，「妳想想看，小倩向來就對大叔崇拜景仰，對他過人的才華也是讚譽有加，而大叔對小倩更是體貼溫柔，甚至主動幫她調離職位，這些深情款款的甜蜜互動，妳難道都沒有感受到嗎？」
「沒有。」搖搖頭，我很少注意這些有的沒的，「你什麼時候發現的？」
「到店裡陪妳上班的第一天，我看見他們交談時的神情，就已經知道了，他們的關係絕對非比尋常。」好人卡笑了笑，從盤子裡挖了一勺雪花放進嘴裡，「妳知道為什麼嗎？」
「不知道。」我也跟著挖了一勺，「為什麼？」
「因為……」好人卡又瞧了我一眼，眼神的溫度卻有些冷卻，「愛，會藏在凝望對方的眼眸裡。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這一刻，我下意識選擇避開好人卡的目光。
心裡有些忐忑不安，好像被發現了什麼，不屬於他的影子。
（當四目相接時，眼神沒有和對方連上，那代表你若不是心不在焉，就是在逃避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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