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日子,我的生活步調全亂了套,只因我做了一件事。

一件看似渺小,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事。

 

 

就力學上而言,我只是微微動了動食指,輕輕地在滑鼠上點了幾下,這樣連螞蟻都捏不死的輕微力道,經過了感情裡難以計算的槓桿原理,卻巨大地足以讓7年的城牆為之傾倒。

 

  還需要問嗎?

是的,我解開了彭祤璘的封鎖。

 

  

 

  解開的原因有很多,一來我發現,那充其量只不過是無謂的抵抗,封鎖他不但沒有達到任何效果,還反而讓我的好奇心愈來愈重,甚至無法自拔。

  二來,都怪我這笨拙的舉動,一下子就在他的面前露餡,自然也沒有再封鎖他的理由。

除非我真的選擇失去他這個朋友。

 

  然而最重要的,是他說的那一句話,那句讓我那一整晚翻來覆去徹夜難眠,腦海裡不自主地浮現一百萬個問號的話。

 

 

「我很喜歡妳這個朋友。」

 

 

天知道他到底是喜歡我,還是單純只是喜歡我這個朋友。

任由腦袋就快被問號給塞爆,百思不得其解的我,還是找不到真正的答案,所以我決定和他說話,試著從他身上找出解答。

 

 

 

  在解開封鎖後,似乎也揭開了思念的緊箍咒,甚至像有反作用力似的,腦海裡不停地湧出他的畫面,擋也擋不住,停也停不了。

  所以,看到有趣的網頁,我想起他的幽默和詼諧;實驗空檔的等候,我想起他的細心和溫柔;坐在早餐會報的座位,我想起他第一次和我說話的氛圍;翻開旅遊的相關報導,我想起他對員工旅遊景點的詳細介紹。

 

  甚至我還會偷偷地祈禱,員工旅遊能夠早點到。

 

 

  那是種變本加勵的思念,我無法阻止它的洶湧澎湃,只能試著去宣洩。

所以,每當它風起雲湧,我早已放棄了抵抗,乾脆直接握住滑鼠,在他的msn暱稱前敲兩下。

幾秒鐘後,他就會出現在那個1280 X 800的藍色框框,一口一口吃掉我滿溢的思念。

 

  幾個小時過去,在關掉對話視窗的那一瞬間,我紊亂的情緒並沒有跟著消失不見,而是毫不留情,被他倒回更多的想念。

  就像雷電交加的傾盆大雨,滂沱地傾倒在我的腦海裡。

  那每一滴雨水,滿滿都是他的表情,他的自信,他的溫柔,他的幽默,他的談笑自若,他的貼心問候。

  

  激昂的驟雨,驀然地淋遍全身,我微寒地打了個哆嗦,再不自覺地輕撫著髮稍。

  頭髮是乾的,但頭皮底下的感覺卻已氾濫成災,淹沒了我的理智,也衝垮了小古用心築成的堤防。

  

  頃刻間,只留下滿目瘡痍。

  

  

  

  然而,也許是心虛,也許是補償的心理作祟。

  每當和他聊完msn,我總會撥個電話給小古,隨口埋怨著實驗的辛苦,或是關心他最近小說創作的進度。

  然後,我就會想起芷若的建議,要我試著多用點心,去感受小古付出的誠意和溫柔,而非一味的照單全收。

 

  所以,在假性平衡的驅使下的我,便會開口和他提議約會。

  於是蹺蹺板,又開始倒向小古那端。

 

  

  我也說過,這麼多年下來,我很少花心思在和小古相處上,多半是他授我收,他予我留。

就像在做買賣,他給予他的真心,我留下我的身影。

  所以,每當我主動約他,他總是過份地喜出望外,雀躍之情溢於言表,就像天上掉下來禮物一樣,立刻拋下手邊攸關論文成果的重要實驗,也不管筆下的奇幻世界正精采地上演,半個小時候,小古就會準時出現在我身邊。

 

  聽到他欣喜若狂聲音,看到他滿臉期待的表情,於心不忍的我,就會自動地努力修補感情的堤防,即使再怎麼殘破不堪,也要持續做無謂的抵抗。

  畢竟這麼多年的青春和感情,就算我再怎麼瀟灑自若,也沒辦法說放就放。

 

更何況死愛面子的我,說什麼也不願意當千夫所指的罪人,化身為切割彼此感情的劊子手。

  那樣的結局太悲慟,那樣的罪名太沉重。

 

 

  「什麼罪人?妳真的想太多了。」在電話的另一頭,傳來芷若關切的問候,雖然我看不見她,卻在腦海裡清楚地浮現她邊搖頭邊嘆氣的神情,「感情的事並沒有誰對誰錯,先開口說抱歉的那個人,也沒有被安上任何罪名的理由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我膽怯地說著,帶著疲憊不堪的聲音,「可是大家都會去責怪先提分手的那個人,不是嗎?」

 

  「那是大家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,總是認為先說出口,就是對雙方的感情不忠,就是對彼此的約定不義,卻從來不曾想到,先提分手的那個人,內心也是百般的煎熬,萬分的心痛。」芷若嘆了口氣,「大家都想當好人,誰會想開那第一槍呢?只是妳若不願扣下板機,堅持著自以為是的慈悲,結果只會釀成愈陳愈酸的眼淚,而非花開並蒂的甜美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我坐起身,倚在骨頭靠枕上,「可是我我還是不敢。」

 

  「別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攬,也別把離別想的太艱難,試著想想,當連續劇的情節已經接近尾聲,沒有理由的拖戲,只會招來觀眾的謾罵和反彈。」芷若淡淡一笑,「感情也是一樣,當妳已經走到緣份的盡頭,卻只為了無謂的堅持死撐著不放,不只是自己青春的蹉跎,還有雙方精神的折磨。」

  「嗯,謝謝妳,我會好好再想一想。」我點點頭,「所以妳是支持彭祤璘的嗎?」

  「不是。」芷若回答得很快,不帶半點思考。

  「不是?那妳還跟我講這麼多大道理?」我突然很想飛踢她。

 

  「我只是幫妳做心理建設,要妳別害怕把抱歉說出口罷了。」她笑出聲,「況且,我希望妳是真的經過深思熟慮,才決定天平最後傾倒的方向。」

  「嗯,我知道。」我跟著嘴角抽動,不過是皮笑肉不笑,「我只是還在思考。」

  「放心,不論妳做什麼決定,我都會支持妳的。」芷若適時地送上窩心的話語,話鋒一轉,「只是我不懂的,是妳的一顆心,似乎是掛在彭祤璘身上,那為什麼感情的蹺蹺板,又會突然倒向小古那端呢?」

 

 

 

  說到這,我得先說,小古是個很可愛的大男孩。

  說他可愛,也許芷若會再一次吐的我全身都是,但在我的心中,他真的很可愛。

 

  他大笑時捧腹哮喘的動作很可愛,他害羞時面紅耳斥的表情很可愛,他創作時咬著指甲沉思的動作很可愛,他追我時無畏無懼拼了命的樣子很可愛。

  芷若常說,他上輩子一定是個像草履蟲般的單細胞生物,這輩子才會忘了分化出神經細胞,只憑著直覺跟本能在生活。

  然而,也就是因為他的單純,他的善良,讓我和他相處起來十分自在,不需要綁手綁腳地猜測他內心真正的想法,因為他的思緒全寫在臉上。

 

  也是因為如此,我鮮少站在他的立場,去認真感受他的感受,去用心猜想他的猜想,而是肆無忌憚地耍著任性,直到他臉垮下來為止。

  直到那次芷若聽完我跟小古相處的心態,猛然一句話驚醒夢中人,我才發覺這樣的模式,似乎是種病態。

 

  「妳有病。」芷若當時,劈頭就這麼說。

  「什麼病?」妳才有病吧,我沒好氣地回問。

  「公主病。」

 

 

  所以在這一陣子,每當我見到小古,就會強迫自己堆起笑臉,靜靜地陪在小古身邊。

  一來,我是為了想要證明自己沒病,二來,我也想試著用點心,去認真感受小古付出的溫柔和真情。

 

  而小古,依然還是那個可愛的小古,用著純粹的簡單和熱情,興高采烈地和我分享他的生活點滴,絲毫不曾埋怨我的任性,也不再讓創作影響我和他的感情。

所以,他會比手畫腳地描繪腦海裡的異想世界,也會眉飛色舞地分享出版社來函邀稿的喜悅,但和之前不同的,他很清楚分寸的拿捏,不會再重蹈覆轍,為了經營部落格而忘了時間,或是為了創作而把我視而不見。

 

 

所以,真要分析起來,也許是補償心理作祟,在我和彭祤璘msn交談過後,會想要調整重心,讓天平往小古那兒傾。

然而,也可能是芷若的話產生作用,讓我懂得珍惜,懂得感激;懂得把小古的努力化成甜蜜,也懂得把小古的用心,放在我的心上。

 

但我想,更重要的原因,是看著陪伴自己成長的另一半,因為滿足和成就感笑得那麼燦爛,那種筆墨難以形容的甜蜜,就會不知不覺地湧出,伴隨著那些無可取代的記憶,加深了小古在我心頭上的重量。

 

 

於是蹺蹺板,又開始不受控制地,倒向小古那端。

 

 

 

(我們永遠找不到情感的平衡點,因為在愛情裡,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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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