車子一邊走著,陽光也暖暖曬著,王菀之的甜美歌聲在我耳邊融化,就像我心中的冰山,在他的溫室效應壟罩下,化成一地春泥。

  在陽光和歌聲烘托下,我的心也變的暖暖甜甜,看不見前一刻對小古的歉疚有多苦澀,也觸不著小古離去的背影有多冰冷。

 

 

因為在這一刻,天平只放著一個秤盤。

小古的傻笑,在很遠很遠的台北那端。

 

 

一邊吃著他幫我準備的愛心早餐,一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,雖然我和他的話不多,但他的輕鬆幽默,總能觸到我的笑點,他的三言兩語,總能敲在我的心跳節拍上,甚至他的微溫眼神,總是能看穿我的欲拒還迎。

所以,在這兩個塌塌米大的空間裡,迴盪著我和他的笑聲和甜蜜,偶爾透著一絲曖昧的氛圍,微漾在這暖暖甜甜的25空氣裡。

  

  芷若說的對,旅行是件很奇妙的事,它會讓原本淺淺交疊的兩個人生,在同一段時間交織相繫在一起,等到時間一到,就會把它們相互扯開,等著看緣份會開出什麼花,結出什麼果。

就像兩條麻繩在交錯糾纏後,總會化成結一樣,差別只是在打出的是孽緣的死結、沒瓜沒葛的活結,還是翩翩起舞的蝴蝶結罷了。

 

在只有成對人影的密閉空間裡,他的一舉一動,都會牽動著我的一顰一笑;他的一字一句,都會影響著我的一舉手一投足。

彷彿他在繩子的一端輕輕拉著,我在那端輕輕回應著,往他的方向,慢慢地傾斜,慢慢地靠近。

於是,他呼出的溫熱,我遣藏在鼻息;他輕哼的話語,我深烙在心底;他微彎的嘴角,我複製在眉間;他詼諧的言談,我回應成笑臉。

 

 

  小心翼翼地,手裡捧著只剩他的天平,任由準心的角度已經完全失衡,我卻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,繼續往那誘人的危險,一步一步前進。

  在我的腦海裡,良知與邪念已經不再是角力的局面,因為小天使早就被小惡魔狠狠地踩在腳底,毫無翻身的餘地,只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,還在苟延殘喘著。

 

  然而,被小惡魔控制的我,連一點喘息的機會也不給它。

  所以,我拿起了腳邊的石頭,狠狠地朝小天使的後腦勺砸了下去。

 

  一邊和他有說有笑,我裝作若無其事,從包包裡拿出手機,假裝檢查有沒有未接來電,卻偷偷地把手機調到了靜音模式。

  就在按下了手機的確定鍵時,車子突然停住了。

  我納悶地抬起頭,看了他一眼。

 

 

  「待會還要開兩、三個小時的路程,我們先在休息站停留一下吧。」他看穿了我的一頭霧水,微笑著說。

  「嗯,好呀。」我點點頭,環顧四周,「這裡是哪裡?」

  「這是二高的清水休息站,視野很棒呢。」他下車,走到另一側,很有紳士風度地幫我開了車門,「可惜我們不是晚上來,不然夜景更棒,整個清水鎮和大肚山的點點星光盡收眼底,美不勝收。」

 

  「是喔。」我瞇著眼睛,看著眼前這一片遼遠壯闊的斜坡,在腦海裡構織成晚上的美麗景緻,「聽你這麼說,我也好想瞧瞧。」

  「呵,沒問題。」他右手微遮著眼睛,左手從胸前的口袋拿出墨鏡戴上,再拍拍我的肩膀,「明天回來時,我們會經過這裡,到時候再帶妳來瞧瞧。」

  「真的嗎?」我興奮地點點頭,「一言為定喔。」

  「嗯,一言為定。」他認真看著我,「我也很希望,能把這一片城鄉星空與妳分享。」

 

  

  是我的錯覺嗎?他已經帶上了墨鏡,把瞳孔藏在那層不透光的玻璃鏡片後面,為什麼那會說話的溫柔眼神,卻比之前自信到欠揍的炯炯目光更有穿透力,彷彿化成銳利的箭芒,「咻!」一聲穿過我形同虛設的抵抗,直接刺進了胸膛,讓那隻活蹦亂跳的小鹿瞬間停止跳動,宣告死亡。

  捧著再度打上蘋果光的臉頰,我閃進了洗手間,把呼吸調勻,把思緒整平,靜靜地等待胸口的小鹿慢慢甦醒。

 

  待走出洗手間時,我卻停下腳步,驀然在鏡子前呆住。

  天啊!那個女孩是誰?真的是我嗎?黑眼圈怎麼大的跟戴墨鏡沒兩樣!還有那略顯乾澀的皮膚,配上一抹暗沉的膚色,更嚴重的,是鼻尖還微微脫了層皮。

 

看來睡眠不足,果然是女人的天敵,何況我一夜沒睡,更無疑是自殺。

  我嘆了口氣,看著鏡子裡的自己,打趣著暗想,熊貓圓圓、團團就快要來台灣了,我帶著這麼大的黑眼圈在街上晃,說不定會被不知情的路人通報動物保護協會抓去木柵,和它們組成熊貓「應援團」(櫻、圓、團)。

 

 

  喂!不對!現在不是搞笑的時候。

我敲敲腦袋,趕緊亡羊補牢,急急忙忙從化妝包裡拿出粉底液胡亂抹在微腫的眼袋,再拿出粉餅,用力地打上一層厚厚的粉底,最後再手忙腳亂地拿出抹上淡鵝黃色的眼影,試著做垂死的掙扎。

 

  站在鏡子前左瞧右瞧,努力說服自己熊貓眼淡了些,再用手沾了些水,整理好自己的髮型後,我輕呼了一口氣,步出洗手間。

  回到車上,他已經貼心地準備了一杯咖啡給我,我用微笑接了過來,輕啜一口。

 

  「咦?是拿鐵?」我好奇地問著。

  「嗯。」他輕踩油門,車子緩緩前進,淡淡地笑了笑,「喜歡嗎?」

  「很喜歡。」我點點頭,「那是我最愛喝的口味。」

  「那太好了。」他手上也拿著一杯,「我也是,我們真有默契。」

 

  「呵。」微燙的拿鐵,飄著幾絲尷尬的香氣,把我的雙頰蒸出蘋果光,「你怎麼會買咖啡給我?」

  「因為妳剛才不時掩著嘴巴打著哈欠,我想妳昨晚一定沒睡好吧。」雖然隔著墨鏡,卻依稀可以看見他心疼的眼神,「所以我買了杯咖啡給妳,希望能夠給妳帶來好精神,才能好好地享受接下來的旅行。」

  「嗯,謝謝你。」我又輕啜一口,嘴裡暖哄哄的,心裡甜滋滋的。

 

 

  只是咖啡因再強,也抵擋不過瞌睡蟲的魔力;彭祤璘再帥,也抵擋不了周公的魅力。

  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,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連成一氣,只記得嘴裡還在有說有笑,他的幽默笑語還迴盪在耳邊,我竟在不知不覺中,把王菀之的溫柔歌聲枕在後腦勺,中台灣暖暖的陽光當羽毛被,他的麂皮外套變成了我床邊的雪納瑞抱枕,而他的英挺五官,化成了牆上的Francesco Totti海報。

 

  在這一刻,我彷彿置身自己的臥房,安心地攀在枕邊,帶著一抹淺淺的幸福。

就這麼沉沉地,沉沉地,和夢境融化在一起。

 

 

 

「喂,我們來玩牌嘛!大老二、排七、橋牌都行。」在溪頭的小木屋,我用力搖著芷若,「好不好?」

「不好,我不要。」芷若打了個哈欠,翻了個身。

「那我們來玩激爆骰子樂,還是吹牛大王也行。」我指著桌上的骰盅,「好不好嘛?」

「不好,這些我下午都玩過了,老娘的跏蹭還被彥霖打了十幾下,痛死我了。」拉著一聲好長的哈欠,芷若轉過身面對著我,「而且我今天早上六點就起床了,再加上玩了一整天,現在睏的要死,麻煩讓我見個周公吧。」

 

「現在才九點,夜生活才正要開始,怎麼大家都一個一個倒地不起呀?」我嘴裡嘟囔著,「人家都沒玩到,不公平!」

「我說何櫻姑奶奶,是妳自己在車上補眠,寧願見周公也不參加活動,怪的了誰?」芷若搖搖頭,莫可奈何地說,「妳是怎麼搞的?昨晚怎麼不早點睡?」

「呃胡思亂想睡不著嘛。」我心虛地吐了吐舌頭,如果說我是因為他的暱稱而鑽牛角尖失眠,肯定會被芷若擰著耳朵慘罵一頓,「那彭祤璘呢?他也玩的很瘋嗎?」

 

 

芷若沒有回答,只是摸摸我的額頭。

 

 

「奇怪?沒發燒呀,怎麼會記憶力這麼差?」她喃喃自語著。

「怎麼了?幹嘛這麼說?」

「妳睡的太熟了,他不好意思叫醒妳,所以一直留在車上陪妳。」芷若又好氣又好笑地問,「妳都不知道嗎?」

「不知道呀。」我搖搖頭,心底微微泛著一股暖流,「我醒來時,他正拍著我的肩膀,叫我放好行李去吃晚餐,所以我一直以為在熟睡的這段期間,他跟妳們一起出去玩。」

 

「才不是。」芷若淡淡笑著,「他說不放心妳一個人在車上睡,所以堅持要留下來陪妳。天曉得當時包括小娘、小張和睿家,有多少男生搶著要跟他換嗎?結果卻都被他帶著微笑一一拒絕了。」

「拒絕?」我好奇地問,「為什麼?」

「因為他說他是司機,有義務要保護乘客的安全。」芷若打了個哈欠,「而且更誇張的,就連不少女生也搶著要留下來陪妳,包括妳的眼中釘Cherry在內。」

 

「啊?」我更好奇了,「為什麼?」

「那些女生安什麼心我是不知道,不過肯定不懷好意,可能是要取妳的頭髮下降頭,或是要在妳臉上畫隻烏龜也說不定。」芷若笑了笑,「至於Cherry就不用說了,她眼裡那把熊熊妒火,瞎子都看的出來她在吃醋。」

  「是喔。」我心底的暖流愈來愈燙,順著血液傳送到臉頰,如果現在芷若再一次摸我的額頭,她一定會說我在發騷不,是發燒,「對了,妳知道嗎?我今天在車上聽他說,Cherry是他的前女友。」

  「是嗎?」芷若不以為意,「那又如何?」

 

  「正所謂好馬不吃回頭草呀。」我笑了笑,「所以對我來說,Cherry應該不足為懼吧。」

  「很難說。」芷若搖搖頭,「舊情復燃是件很容易的事,更何況Cherry的個性這麼活潑外放,女追男隔層紗,妳確定他抵擋的了?」

  「呃我也」猛然被芷若來記回馬槍,我的心裡又開始七上八下,「不知道

  「呵,瞧妳緊張的咧。」芷若翻過身背對著我,打了最後一個長長的哈欠,「放心吧,他都肯放棄一整片森林,留下來陪著妳,妳的勝算應該比較高吧

 

 

  我的勝算比較高。

我的勝算比較高。

我的勝算比較高。

  我的勝……

 

  一邊拿芷若的話給自己壯膽,試著催眠和安慰自己,一邊步出房間,打算走到陽台吹吹晚風透透氣。

  溪頭的海拔雖然不算高,但還是有幾分涼意,打了個哆嗦,我隨手抓了件薄外套披在肩上,嘴裡依然不忘默唸著芷若臨終不,是臨睡前的七字箴言。

  這七字箴言還真是神奇,讓我愈唸愈有信心,整個人抬頭挺胸充滿著自信,彷彿他已經用真心點燃燭光,照亮我和他之間的愛情。

 

  想起他今天下午陪在我身邊的溫柔,我的心頭漾著暖暖的甜蜜,卻又有些扼腕和後悔,後悔自己的貪睡,沒能好好地享受和他的兩人世界。

  然而,在同時,我也暗自慶幸著這樣的結果,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留在我身邊,免去一堆鶯鶯燕燕的糾纏和誘惑,尤其是那個可惡的Cherry

 

  我的臉上一下子流露出懊惱的表情,一下子又泛著竊喜的微笑,芷若要是看到了,一定又會說我在發花痴。

  哼!誰知美女不能偶爾花痴一下!奇怪!

 

  我一陣自嘲後,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。這是間由四間八人房所組成的小木屋,中間圍著一個共用的大客廳,可供聚眾喧嘩使用,房間裡頭不論是木床、木桌、木椅,都帶著濃濃的原木味道,伴著窗外的鳥聲蟲嗚,讓人不自覺地放下了世俗的羈絆,享受這最原始的自然風情。

  帶著被芬多精洗禮的好心情,穿著簡單的拖鞋,我看了一下每個房間,幾乎都是關燈的狀態,想必大家下午都玩瘋了,再加上起了個大早,現在正爭先恐後地找周公下棋吧。

 

 

  我聳聳肩,淡淡地笑了笑,走向陽台的方向。

  突然間,我硬生生停下腳步,臉上的笑容也隨著僵硬,那壯膽的七字箴言,也像魚刺般哽在喉嚨。

 

  我很快地轉過了身,往反方向快步移動。

  右手擦拭著眼角的淚光,左手配和著腳下的步伐,用力地快速擺動著。

  擺動著。

  

 

  陽台前,那是幅帶著利刃的畫面,狠狠地砍劈著我的眼簾,也毫不留情地把我的心撕裂。

  

  他和Cherry,就站在淡淡澄黃的月光下。

兩個人的身形,卻只照出一個拉長的身影。

 

 

 

一樣是耀眼奪目,你卻選擇放下了真心,點燃背叛的引信,炸毀愛情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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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