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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說了這麼多,怎麼你的感情故事都是被倒追?」我好奇地問,「難道你從來沒有對女生動心過嗎?」

  「也是有。」他點點頭,「不過在我正猶豫著要如何啟齒時,她已經早我一步說出口了。」

 

 

  「有嗎?」我想了一下,「是誰?我怎麼沒印象?」

  「呵,妳當然不知道。」他笑了笑,「因為我還沒說呀。」

  「原來如此。」我跟著笑了出來,「所以你還是被倒追呀,真是豔福不淺。」

  「是呀,不過感情就像財富一樣,Easy come, easy go。」他聳聳肩,第三次露出無奈的表情,「輕易得來的,總是不易被人珍惜,如果再重來一次,我想,我寧願選擇用力的追求,好好的守候,以換得感情的長久。」

 

  「長久?什麼意思?」我好奇地追問,看來接下來的這段感情,在他心裡佔著很重的份量。

  他沒有回答,只是微微一笑,繼續說著故事。

  而我,也靜靜地依偎在他身旁,聽他傾訴過往情傷。

 

 

 

  自從他愛上了籃球,他天天都要與籃球為伴,就算再忙再累,外頭刮風下雨,他也要拍著那顆橘色皮球跑到球場,揮汗如雨投個一、兩百顆(而且是進籃),才肯帶著心滿意足的好心情,輕哼著歌回到宿舍休息。

  除了大三一整年外。

 

  那一年,他幾乎無法碰到籃球,那是他這輩子與那顆橘色皮球失聯最長的時刻,也是他人生中最沮喪失落的低潮。

那年的食營盃在中興大學舉辦,身為地主隊的他們,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魔鬼集訓,努力加強默契的磨合和基本動作的紮實,希望能在食營盃掙得好成績,替系上爭光。

 

努力付出,理應獲得相對的回報,很快地,他們在預賽勢如破竹,以極大的比分差痛宰對手,順利搶進八強。

然而,就在和台大農化系(啊!那是我的母系)爭奪晉級四強的門票時,他在一次的切入上籃時,遭到對手惡性犯規,整個人從空中被硬扯下來,重心完全失去平衡,勉強以側邊的右腳踝著地。

 

在那一瞬間,他只聽見一道巨大的「啪!」爆裂聲響,彷彿有顆炸彈在右腳踝炸開,讓他的右小腿和腳踝呈現不可思議的彎曲角度,劇烈而驚人的疼痛像閃電般擊中他的大腦,讓他立刻失去意識昏厥過去。

十分鐘後,救護車火速駛進校園內,直接開進了籃球場,他被抬到擔架上,緊急送往鄰近的大里仁愛醫院急救。

 

經由醫生診斷後,他的右腳踝嚴重扭傷,韌帶斷裂,需打上石膏固定四到六個禮拜。另外,在上石膏之前,還必需先進行手術取出碎骨,因為他的小腿骨受到嚴撞擊,呈現了粉碎性骨折。

醫生評估,整個復原加復健期少則六個月,長則一至兩年。也就是說,在這些日子裡,他想要碰籃球,除非像「政治人物有良心,許純美變林志玲」之類的奇蹟發生,否則他只能望球興嘆,靠冥想空過乾癮。

 

當然,以上的這些話,他一個字都沒聽見。

因為腳踝上的那一聲爆裂,足足讓他暈厥了三天三夜。

 

 

 

當他悠悠醒來時,日光燈的光線好是刺眼,他昏昏沉沉地把眼皮撐開,四周灰白夾雜淡綠的顏色好似罩上一層薄紗,朦朦朧朧地。霎時間,他有種來到天國的錯覺。

「你醒了嗎?別急著坐起身喔,你還不能做過度劇烈的動作。」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女聲,帶著舒服恬靜的力道,溫柔地從右方傳了過來。

 

在那一刻,他有一種錯覺。

他聽到了精靈的聲音。

 

精靈的聲音很難形容,它沒有溫度,卻會帶給你溫暖;它沒有顏色,卻像是清新脫俗的白淨;它沒有味道,卻彷彿帶著淡淡的綠茶香,它沒有重量,卻重重地敲擊著你的靈魂,讓你聽過一次,就牢記一輩子。

若要再具體一點的形容,看過魔戒嗎?片中Liv Tyler所飾演的精靈公主Arwen,就是彭祤璘聽到那聲音時,立刻在腦海裡浮現的身影。

 

他朝著精靈的聲音望了過去,一個穿著白衣的天使,帶著親切可掬的笑臉,正對著他綻開。雖然她沒有Arwen的清新脫俗,但是她的溫暖和聖潔,卻比想像中的還要真實。

他下意識地坐起身,想要看清楚精靈的模樣,卻發現下半身不聽使喚,尤其是右半邊,稍微動一下,就像幾千支幾萬支鋒利的刀劍,正對著他千殺萬剮。

 

他雖然咬住牙根,沒把疼痛從嘴裡喊出來,但眉間皺折的數目,和慘白臉上冒出的豆大汗滴,卻已經出賣了他的痛不欲生。

索性疼痛是有代價的,精靈走了過來,溫柔地替他擦去臉上的汗水,再幫他把病床升了起來,笑著對他說:「不是叫你別急著起來嗎?瞧,你還吊著點滴,右腳還打著石膏呢!好好地休息別亂動,這樣才會好的快喔。」

 

彭祤璘怔怔地看著精靈,只想貪婪地把這份感動狠狠地印在腦子裡,直到精靈整理好病床準備離開,他才急急忙忙地想開口留住她。

只是一時詞窮的他,也想不到任何理由,脫口而出的句子,竟是一句傻裡傻氣的話。

 

「比賽結果贏了嗎?」

 

 

然而,這樣子的無厘頭,還真的成功跘住精靈的腳步。

她停了下來,轉身看著彭祤璘,親切可掬的笑容,再次在他眼前綻開。

 

「瞧你這麼在乎比賽結果,你一定很喜歡打球吧?」她用手掩著微笑。

「嗯算是吧」第一次,他在女生的面前結巴。

「不過再怎麼熱愛籃球,也要注意身子呀。」精靈的水亮眼神,透著溫開水的溫度,「你先好好休息吧,不論再怎麼關心比賽,也要等身子養好了,才能夠在戰場上恣意地揮灑汗水呀,你說是吧?」

「嗯我知道」這是第二次的結巴。

 

「喔,對了,待會是會客時間,你有個能言善道的室友每天都會過來看你,他應該知道比賽結果,你可以問他。」精靈向他點頭示意,帶著清淡的綠茶香。

「嗯我會問他謝謝」這是第三次結巴,對象都是同一個女孩。

同時,也是他生平第一次,嚐到醋勁。

 

「呵,剛醒來一定很累吧,你再多休息一下,記得別亂動,不然傷口不易癒合,過幾個小時我再來幫你換點滴瓶。」精靈走了過來,看了一下點滴瓶,綠茶香味也愈來愈醉人,「還有問題嗎?沒有的話,那我先離開囉。」

  「呃」他終於急中生智,伸手跘住精靈第二次,「請請問妳的名字

  「我?」精靈笑了笑,從手上的資料夾裡抽出一張紙,拿出筆寫了幾個字,「這是我的名字,請多多指教。」

 

  他怯生地把紙接了過來,上頭浮現三個很美的文字。

  一樣溫暖,一樣清新,一樣飄著淡淡香氣,一樣狠狠地映入眼簾,叫他難忘。

 

 

  「柳岑罌。」他跟彥霖說,「這是我問到的名字,厲害吧!」

  「開什麼玩笑。」彥霖帶著不屑的口氣,「你剛住院的第一天,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時,我就問到名字了,連生日、星座、家住哪我都一清二楚,只差三圍問不出來而已。」

  「喂!你這色魔。」他第二次嚐到醋勁,心裡有些不是滋味,「竟然趁人之危,調戲良家婦女,還算是人嗎你?」

  「拜託,有妹堪把直須把,這是我遵行不恪的座右銘。」彥霖沒查覺他的不悅,話鋒一轉,「不過我很快就放棄了。」

  「放棄了?為什麼?」他心裡浮現一絲竊喜。

 

  然而很快地,他立刻被彥霖澆了一盆冷水,心情像洗了三溫暖似的。

 

  「因為她有男朋友了,而且還很甜蜜地在我眼前講電話。」彥霖苦笑著,「我從來不碰有男朋友的女生,這是我的原則,所以我忍痛放下了追她的念頭。」

  「是喔她有男朋友了」他若有所思,腦海裡一直迴盪著彥霖說的話。

  「怎麼了?看見名字裡有個【ㄧㄥ】字,就以為你的下一顆櫻桃出現了嗎?」彥霖見他悵然所失的模樣,打趣著說。

  「沒有啦,我只是有些驚訝罷了。」他口是心非地說著,趕緊轉移話題,「對了,那天的比賽,我們到底是贏是輸?」

 

 

  即使被狠狠澆熄了希望,但每天精靈出現的那一刻,卻是他在病床上最快樂的時光。

  他總會倒數計時,暗自期待著那典雅脫俗的白色身影出現,甚至在無意間,他記住了精靈步伐的重量,隨著腳步聲慢慢靠近,他的心跳也會跟著不受控制,愈跳愈使勁。

  然後,淡淡的綠茶香味就會撲鼻而來,帶著醉人的誘惑和危險。

 

  慢慢地,他學會不在精靈面前結巴,也開始學會和她閒話家常。

在好幾次的話匣子裡,他知道精靈大他三歲,在十六歲那年則生了一場大病,住院好幾個月,從此立志當白衣天使。去年剛從護理系畢業,家住台中市文心路上,喜歡看電影、唱KTV,偶爾打保齡球,最喜歡的狗是西施,最喜歡的花是櫻花,最喜歡的香水,是Elizabeth Arden綠茶香水,最喜歡的運動,則是籃球。

他和她無所不談,天氣也能聊,政治也能聊,八卦也能聊,體育也能聊。

唯一不聊的,就是感情。

 

兩人都會小心翼翼地,在談到雙方的感情時,技巧性地避開。

他避談,是因為他和Cherry還沒說「分手」,但她避談,是為了什麼?

他不知道,雖然他好奇,卻也不敢開口問,怕問號一吐出口,精靈就會飛走。

 

 

 

「啊!這跟我們的狀況好像!」聽到這,我不自覺驚呼一聲,隨即意會過來。急忙用手摀上嘴巴。

「什麼?妳剛說什麼?」他好奇地問。

「沒事,當我沒說。」我趕緊轉移話題,「故事正精采,請繼續說。」

 

 

 

在醫院的這段期間,他的心情處在極為矛盾的狀態。

幾十天沒碰籃球,他渾身不對勁,搔癢難耐,再加上醫院總是飄著濃濃的藥劑和病痛的味道,讓心情跟著灰濛慘白陰成一片,所以,愈接近出院的日子,他就會在期待上多加一分。

然而,隨著日曆一張張的撕去,他又會在期待上多減一分,因為這也意味著,和精靈相處的恬靜時光,正隨著沙漏而流逝。

 

任憑他平時足智多謀又自信滿滿,卻也想不出什麼方法,能向精靈表達愛慕之情,更不可能阻止時光的前進,滯留在他和精靈共享的同一道軌跡。

在出院的前一天,他終於想了個藉口,跟精靈借了手機把玩,再偷偷地撥出自己的電話號碼,然後馬上掛掉。

 

出院的第一天,他獨自坐在宿舍的頂樓,看著手機螢幕猶豫了半天,好不容易蓄滿勇氣,正準備撥出號碼時,突然間,一直沉默不語的電話,兀自唱起歌來。

他嚇了好大一跳,揉揉眼睛,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。

因為來號顯示的名字,就是「精靈」。

 

 

「喂。」他很快地接了起來,「岑罌?妳怎麼會有我的電話?」

「呃」電話裡的她頓了一下,反將他一軍,「那你怎麼會馬上知道,這是我的電話號碼?」

下一秒,他們同時笑了出來。原來他們,都把彼此放在心上。

 

在第一通電話裡,他們就天南地北聊了三個小時,最後誰也不想掛電話,乾脆在電話裡玩起猜拳,輸的人要回答對方一句真心話。

第一次,    他喊出剪刀的同時,精靈丟了石頭。

 

「你有沒有女朋友?」她猶豫了三秒鐘,問了這個問題。

「以前有。」他不假思索,很快地回答。

「喂!誰問你以前。」她又問,「現在呢?」

「應」他頓了一下,「應該沒有。」

 

「什麼叫應該沒有?」她再問。

「妳問了好多問題。」他抗議,「不是只有一句真心話嗎?」

「哪有!誰叫你都不認真回答。」她也抗議。

「好,我認真。」他投降,「之前有,但她現在人在美國,雖然沒說過分手,但距離上一次連絡,也已經是兩年半了,所以名存實亡,應該算沒有。」

 

她勉強接受他的回答,玩起第二次的猜拳。

她喊出布的時候,彭祤璘亮出了剪刀。

 

「妳有沒有男朋友。」同樣地,他花了三秒鐘做好心理準備,丟出這個問號。

「以前有。」同樣地,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

「喂!誰問你以前。」他又問,「現在呢?」

「應」她頓了一下,「應該沒有。」

 

「可是我」他又花了另一個三秒鐘,決定說出口,「聽彥霖說,妳有男朋友

「嗯。」她的聲音愈變愈小,「但後來的我,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,沒辦法分心陪他,所以分手了

「重要的事情?」他好奇地問,「什麼事情?」

 

精靈的聲音很輕柔,不帶任何的力道。

卻又再一次,重重地敲擊著他的靈魂。

 

 

「遇...遇見你

 

 

 

(相遇,是際遇;相愛,是勇氣。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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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