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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妳妳妳妳們在大學池畔待了一整晚,都在聽他講風花雪月?」早餐過後,我和芷若併肩走向停車場,背著暗紅色背包的她,眼睛快要掉了出來,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。

  「是啊。」一派輕鬆的我,笑著點點頭,「有什麼不對嗎?」

 

  「呃除了風花雪月之外,妳們沒有順便」芷若頓了一下,「順便也風花雪月一下?」

  「沒有呀。」我搖搖頭,「看完清晨的大學池,我們就回來小木屋小睡片刻了。」

  「真的有別的事發生?」芷若羞紅了臉頰,好像正在修練九陽神功一樣,「對了,他到底有沒有六塊肌?」

  「啊?六塊雞?喂!」我突然跟著練起九陽神功,連忙撫住發燙的雙頰,「妳想哪去了?怎麼可能!」

 

  

  我說的,是真的。

並不是我過份保守(好啦,我承認,是有那麼一點),而是在那樣動人的氛圍裡,並不需要甜言蜜語的對白,也不需要多做些逾矩的肢體動作來破壞。

幸福的深刻,就會一直都在。

 

  只要靜靜地躺在他的心房上,默默數著他為我而鼓動的心跳,慢慢聽著他為我而唱出的情感,這一切的美好,就足以讓我拋下一切,朝他的心海一跳而下。

  在那片刻,我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,害怕多移動一分一釐,都會驚動這如夢似幻的美麗。

 

  他就這麼一直反覆低聲吟唱,那首王力宏的「第一個清晨」。

  我也一直傾心聆聽他的溫柔,直到那溫柔化成暖流,輕輕傳到我的肩膀。

  「醒了嗎?」他輕輕喚著我,「一起回去吧。」

  「嗯,好。」我點點頭,帶著幸福的面容。

 

 

  「瞧妳一臉甜蜜的模樣,我看,妳就快要跳入愛河裡囉。」芷若取笑我,話鋒一轉,「只是妳到後果了嗎?」

  「後果?什麼後果?」不是快要走到Happy ending了嗎?

  「啊?妳喔!」芷若一副被打敗了模樣,「妳已經完全忘了,身邊還有個護花使者小古的存在嗎?」

 

  「啊!對耶!」我突然嚇了一跳,像沉睡中的貓被冷水潑醒,下意識地抓住芷若的手臂,「怎麼辦?」

  「怎麼辦?我說姑奶奶啊,妳問我,我問誰?」芷若徹底敗給我了,「妳們不是會天天講電話,昨天一整天見不著妳的人影,他沒打給妳嗎?」

  「沒有呀。」我聳聳肩,沒印象聽到陳奕迅的歌聲。突然間,我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,「糟了!我昨天坐在他車上,怕小古打電話來查勤,所以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,到現在都還沒調回來。」

 

  「妳完了妳。」芷若搖搖食指,「難怪昨晚我的手機裡除了有妳的來電,也有小古的電話號碼,而且還打了三十幾通。他昨晚一定是發了狂似地找妳,妳可得好好想想,要怎麼跟他解釋才好。」

  「呃...」我的手愈抓愈用力,「那...我該怎麼辦?」

  「我也不知道。」芷若再一次愛莫能助地搖搖食指,指著右前方三點鐘方向,「我先去搭小娘的車了,等待會到了九族文化村後,我們再私下討論吧。」

  「嗯,好吧。」我點點頭,數分鐘前的甜蜜模樣,已經驀然走味,帶點焦慮的苦澀。

 

 

  小古昨晚打了三十幾通電話給芷若,那打給我應該有六十幾通吧...我猜。

  想到這,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,右手伸進外套口袋摸了摸,找到手機,正想拿出來檢視,突然一道暖流,驀然從肩膀流竄到心房。

  我回頭,是彭祤璘,貼心地背著他和我的行李,站在我身後。

  「抱歉,久等了。」他笑了笑,幫我打開車門,「上車吧。」

  「好。」我擠出笑容,把手機放回口袋,「謝謝。」

 

 

  從溪頭到九族文化村,約莫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。

一整路上,他的心情都很好,掛著一彎淺淺的微笑,有時打拍子輕輕哼唱,有時說笑話逗逗我笑,CD音響裡甜甜的王菀之也不見了,換成了酷帥王力宏的「蓋世英雄」。

 

CD轉著轉著,王力宏也跟著唱著唱著。待走到「第一個清晨」這首歌的音軌時,他似乎別有用意地repeat了好幾次,微笑跟著輕和,每唱一次,就會多加幾顆方糖在我的心頭,甜甜地、濃濃地溶解泛開,苦澀的味道漸漸被掩蓋,甚至查覺不到它的曾經存在。

  慢慢地,我的臉上又掛起了幸福的微笑,跟著他一起輕聲唱和。

 

  雖然下車瞥見芷若身影時,走味的感覺瞬間又擊中我的後腦勺,但她很快地被其他的同事拉去玩UFO歷險(類似大怒神之類的自由落體),所以我只能靜靜坐在一旁的木椅上,聽著她在離地面85公尺的高空驚叫,然後冷眼旁觀心裡的小惡魔跟小天使打成一團。

  「怎麼了?沒跟芷若一起玩?」一道暖流又從肩膀竄入心田,緊接著,他低沉的嗓音,飄進我右耳。

  「沒有,因為我有懼高症。」我搖搖頭,「你呢?沒和彥霖他們一起去玩【加勒比海探險】?」

 

  「不了。」他笑了笑,「因為我有點不舒服,不想再被水濺溼受風寒。」

  「不舒服?」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,「會不會昨晚沒吹頭髮就跑出來找我,所以著涼了?」

  「應該不是吧,可能只是沒睡飽而已。」他隨即岔開話題,「既然我們都不玩遊樂設施,不如一同去園區走走,漫步在初春的櫻花盛開中,如何?」

  「好啊。」我微笑點點頭,突然覺得上一句話有點耳熟。「櫻花盛開中?不就是你寫的新詩最後一句嗎?」

 

  「是呀。」他微笑著,臉頰泛著淺淺的紅,「妳記的真清楚。」

  「呃...沒有啦...」總不能告訴他,我常打開他的msn space,猛盯著那首詩瞧吧。莫名其妙間,我也染上了他臉頰的紅,「因為...那首詩...寫的很棒,所以我印象深刻嘛。」

  「嗯,原來如此。」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失望,稍縱即逝,「盛開的櫻花很美,妳一定會喜歡,我們走吧。」

  「嗯。」我點點頭,跟在他的左後方。

 

  我們離開UFO往左手邊走,搭上了距地面約40公尺的空中纜車,來到園區最高處的觀山樓,再順著步道往下走,慢慢把自己投入眼前這片繽紛燦爛的花海中。

  他似乎刻意地放慢步調,讓我跟上腳步,和他相視而笑,併肩走著。

  突然間,我習慣性地伸出右手,輕輕挽著他的左手臂,卻立刻驚覺自己的唐突,連忙放開。

  

 

 

  為什麼我會說是「習慣性」?因為和小古交往至今,不論是逛街購物、郊外踏青,甚至是排隊買電影票、過年看煙火秀,我都是站在他的左邊,輕勾著他的左手腕,付出身為女友的一種責任。

  小古有時會帶著埋怨地撒嬌,問我為什麼不牽他的手,我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來岔開話題,或是舉起他有手汗之類的盾牌來迴避。

 

  但其實我很清楚,不牽手的原因,是因為小古在我的心頭上,紮的根還不夠深。

  對我而言,牽手不只是一種責任,更是一種信任。

  一種把感情無怨無悔託付給對方,願意掏心掏肺的信任。

  

  小古雖然進駐了我的心,而且一待就是六、七年,對我的美好無可挑剔,對我的忠實無懈可擊,但就差那麼一點點距離,我就遲遲無法把自己完全投入到感情裡,讓自己因為他的笑而笑,因為他的愁而愁。

  然而,那一點點距離,缺的是到底什麼,我也說不上來。

  就像現在的我,為什麼會突然伸手勾住彭祤璘的手臂,我也一樣沒有頭緒。

  難道我的心,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小古的位置讓出來,讓他坐了下去嗎?

 

  摸不著頭緒的,不只是我,還有他,臉頰紅的發燙的他。

  彷彿我方才不只勾住他的手,還把九陽神功的真氣傳了過去。

  

 

  「妳還記得嗎?」過了好一會兒,他才恢復神色自若,勉力微笑著,「我曾和精靈約定過,要在春天盛開的櫻花樹下,牽手併肩,在滿天飛舞的繽紛花海中漫步,互許對方一個美好的未來?」

  「嗯,我記得。」我點點頭,因為在那一瞬間,我有些羨慕她。

  「其實,在一年之後,我就隻身來到這片櫻花樹海。」他淡淡地說,「當時的我,還背著沉重的哀傷,眼前見不到任何繽紛色彩,只有一片寂涼的慘白,摻雜著濃濃的淒美和悲哀。」

  「是喔。」我愈來愈摸不著頭緒,不懂他為什麼會告訴我這些,「然後呢?」

 

  「然後,我想要告訴妳。」他轉過身,認真地凝望著我,眼神裝著好滿好深的溫柔,「當我再一次踏上這塊土地時,我很確定,自己已經走出思念的象牙塔了。因為我清楚地知道,除了過往的美好,還有一顆正在躍動的心跳,等著我去珍惜和擁抱。那將會是我生命中的下一顆櫻桃,同時,我也會更努力,把它變成最後一顆櫻桃。」

  「可是...」我的心不停的狂跳,已經失去節拍和軌道,「你確定...一定要...現在嗎?可是我...」

  「我知道,妳在猶豫些什麼。」他接過了我的不安和結巴,笑著伸出手,把暖流從肩膀送到心房,「我不會急的。因為美好的事,永遠值得用心和等待。」

 

  暖流化成感動,從心房湧至眼眶,把他的身影變的淡淡淺淺,卻是如此鮮明深刻地,刻劃在我心上。

  於是,我輕輕地點點頭,略帶著哽咽的聲音。

  「謝...謝謝。」

 

  「傻瓜,有什麼好謝,這是應該的。」他摸摸我的頭,微笑指著眼前搖曳生姿的櫻花樹海,「喏,妳看,眼前這一片美不勝收的風景,正在用最燦爛耀眼的姿態,向我們證明大自然的美麗與精彩。所以,我們就先拋開一切束縛,讓自己敞佯在這片花海中吧。」

  「嗯,好。」我用最快地速度擦掉眼中的感動,用力擠出笑臉,「走吧。」

  

 

 

  也許,是因為我用右手擦掉淚水,所以感動的溫度一直停在手上,提醒我記得他的溫柔和微笑,所以我想回報。

  也許,是他跨出了那一步,告訴我他已經從遺憾的窠臼走了出來,那真摯的眼神和言語輕輕地推著我,叫我也試著踏出下一步。

 

 

  不論是哪一個也許,都不重要。

  重要的,是過了幾秒的思考,我放下了矜持,跟上了他的腳步。

 

  接著,我輕輕地伸出了右手,穿過了他的手肘。

帶著一分的膽怯,和九十九分的堅定。

 

 

 

(因為是你,所以我相信,會有百分之百的愛情。)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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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2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