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為了硬要抹去心頭的罪惡感,還是為了要掩飾對這份感情隱約的背叛,天曉得。
   當我清醒過來時,我只看到牆上的時針,不偏不倚地指著四的方向,而我的大拇指,正好按在手機的通話鍵上,準備按下去。
 

   箭在弦上,不得不發。
   所以,我不做半點抵抗,就這麼撥出了電話。

 
 

   然而,就在撥出電話後,才一聽到來電答鈴,好不容易把自己武裝起來,試圖站得直挺挺的我,卻又立刻不支倒地,跪倒在窗台前。

   那個小古曾用溫柔又深情的歌聲,對我訴諸綿密愛意的場景。

   還沒等電話那頭接起,我已經按下了結束通話鍵,微微顫抖的臉頰,被不停從眼眶裡溢出的液體給覆蓋,帶點微鹹,帶點滾燙,卻無法將我的思緒溫熱,因為冰冷的自責和悲傷,早已將腦海給塞滿。

 

   或許是諷刺,也或許是註定。

當我站在這個熟悉的場景,來電答鈴傳來的,卻還是他曾經敲進我心坎的歌聲。

 

陶喆的「愛,很簡單。」

 

 

 

   「愛哪裡簡單了?!明明就很困難!」以淚覆面的我,用力地嘶吼著,順手把手機砸到床上。

   然而,手機卻像是有靈性似的,一砸到床墊,就開始嘩啦嘩啦地唱起歌來。

 

 

   「十年之前,我不認識你,你不屬於我,我們還是一樣

 

 

   這是陳奕迅的「十年」,內容描寫一段感情從無到有,再從有消褪成無的悲傷與無奈。

   即使此刻的我早已泣不成聲,卻還是很想跟著陳奕迅一起唱和,只需要把歌詞裡的十年改成七年,似乎就可以套用在我和小古的感情上。

   不過很快地,我就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
 

理由很簡單,還記得嗎?我曾說過,陳奕迅是小古的偶像,而「十年」這首歌,也是我特地設的小古專屬鈴聲。

   所以我先是愣了一下,隨即轉身到桌上抽了幾張面紙,迅速地把眼淚擦乾,再擤了一下鼻子,清了一下喉嚨,調整一下呼吸,才把手機拾起,翻蓋接起電話。

 

   然而我卻發現,我做的這些動作都是多餘的。

因為當小古的聲音飄進我的耳朵,溫柔地敲擊著鼓膜時,我費了一番功夫才剛武裝好的情緒,在那一瞬間,立刻全數瓦解。

我,又被打回原型,成了一分鐘前的淚人兒。

 

 

 

   「喂,小櫻櫻,妳剛有找我嗎?這麼晚了,妳怎麼還沒睡呀?喂?怎麼都沒人說話,有人在家嗎?喂?喂?喂?!小櫻櫻!妳怎麼哭了?!別哭,別哭,告訴我怎麼了好嗎?別哭喔

   小古的聲音,從驚喜到驚慌,從欣喜到心疼,不停地從話筒那端傳送過來。

   好輕柔,好溫暖,就像那天唱的那首「愛,很簡單」一樣。

 

   只是泣不成聲的我,卻始終沒有辦法擠出半點字句回應他。

他的話語多一分溫柔,就在我的心頭上多掛上一副枷鎖,沉重得令人難以承受。

我只好繼續把愧疚化成眼淚宣洩而出,試著減輕罪惡感的重量,即使是徒勞無功。

 

因為我,心虛。

 

  

「小櫻櫻,妳先別哭了,好嗎?告訴我,是不是有人欺負妳?還是妳在公司裡受委屈了?別怕別怕,小古在這裡陪妳,一直在這裡陪著妳,妳先別哭喔。心裡有什麼不舒服的,儘管說出來,別悶在心裡,好不好?不哭不哭喔

雖然和小古幾天沒連絡,但曾經因為網路小說失了魂的他,似乎已經恢復了以往的好脾氣,耐著性子一直哄我。

只是這些久違的溫柔,卻讓我的心揪得更緊,刺痛得更難受,因為我不願面對自己的心,隱然已經裂成兩半的事實。

  

更何況我和小古,只有短短一個星期失聯,而彭栩璘更只是像個驚鴻一瞥的過客,短暫地出現在我的生命中。

 

 

   「小櫻櫻乖,不哭不哭喔。」哄了約莫十來分鐘,小古見我依然啜泣以對,於是靈機一動,試圖改變策略,「這樣好了,妳先別哭,我現在就過去找妳,順便帶點宵夜過去給妳吃,好不好?」

   「現在?!」我不自覺地驚呼,夾雜在濃濃的鼻音裡,「不好吧,現在凌晨四點多了耶!你騎車過來少說也要二、三十分鐘,天氣又這麼冷,這樣子不好吧?」

 

   「沒關係,我不怕冷。」小古笑了笑,「妳忘了我是銅皮鐵骨,金剛不壞之身嗎?就算是兩年多沒打壘球了,但是硬底子還是在的,不用擔心,我現在就過去,等我一下,很快的。」

   「真的嗎?」我猶豫了一下,「還是不好吧昨天氣象報告才說有一波大陸冷氣團南下,溫度最低只有10度,我現在身上套著兩件毛衣和一件衛生衣,還一直冷的直發抖,哆嗦也打個不停,你還是別過來的好,免得著涼了。」

 

 

   縱使我一直在試圖打消小古的念頭,心底卻是矛盾的可以。

 

   我不知道和小古的眼神交會時,自己是否可以坦然以對,不帶半點心虛;也不知道面對小古的微笑和溫柔時,會不會隨時從腦海裡,蹦出彭祤璘的身影。

   在另一方面,我卻又帶著那麼一點自私,期盼小古能夠出現在眼前,畢竟此刻傍偟無助的我,不但渴望有個厚實的肩膀可以倚靠,也貪心地奢望小古的到來,能消去心底令人難受的罪惡感,就算是一絲一毫也好。

 

 

   其實,依照我和小古交往了這麼久,我早該知道,我的矛盾是多餘的。

   因為他與生俱來的牛脾氣。

 

   所以,我很快地,就打消了勸退他的念頭。

   而且,是在滿滿的感動和愧疚之間。

 

   

   「真的沒關係,我現在已經在穿外套了,妳放心,我一定會把自己包得密不通風,絕對不會著涼的。」他一邊笑著,話鋒突然一轉,「而且我很堅持,今天一定要過去找妳,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?」

   「真正原因?」我愣了一下,「我不知道,是什麼?」

「因為我,想告訴妳。」小古拉上外套拉鏈,溫柔地說著,「我好想妳,我真的好想妳。」

   「什麼?!你你說什麼?!」沒料到他急轉直下,還在自私和罪惡的矛盾裡打轉的我,驚訝地說不出話來。

 

   「我說,我好想妳,也好想見妳。」小古微笑著,「之前在電話裡,我的情緒管理不好,對妳說了太衝的話,我真的很後悔。這幾天的我一直翻來覆去,茶不思飯不想,只想要好好地跟妳道歉,卻始終拉不下臉來。好不容易今天有這個機會,所以我不想要錯過,一定要過去找妳,讓妳看見我的誠意咦?小櫻櫻,妳怎麼又哭了?」

   「你」在一剎那,我彷彿被感動和慚愧左一拳右一拳打在臉上,擊出好幾公升的眼淚,「好吧你先過來吧,別騎太快,我要整理一下情緒,等你到我家樓下在call我吧,Bye。」

 

 

 

   還沒等小古回話,我已經先掛上了電話。

   因為我已經被那兩拳瞬間K.O.,哭倒在骨頭靠枕邊。

 

   那是二十歲生日時小古送給我,和雪納瑞造型抱枕是一對的骨頭靠枕。

   只是原本的粉紅色,現在已經被眼淚染成暗紅色。

就像胸口滲出的血一樣。

 

   我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,背叛摯愛的罪惡感有多重,靈魂出軌的愧疚感有多痛。

   尤其當對方,依然一如往昔地對妳好時。

 

   沉重的自責,用力地拉著我,往無底深淵裡一躍而下。

我一直不停的墜落,不停的墜落,直到小古的電話再次響起,我才碰到了地面。

 

 

而靈魂,也在那一瞬間,摔得粉身碎骨,肢離破碎。

 

 

 

(這種摔得稀巴爛的感覺因人而異,有的人會痛不欲生,有的人是會上癮的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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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stanley03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